潘翰聲:兩大黨再好,仍需要第三勢力!
何宇軒
2015-07-30 07:20

潘翰聲專訪,全文呈現,以饗讀者。

 

撰文/何宇軒

 

經常現身在環保抗爭場合的潘翰聲,總是穿著一件墨綠色襯衫,他戲稱這是給自己的一種「制服」。

 

他長年都是綠黨黨員,卻在2014年與部分綠黨成員出走,籌組「樹黨」;關於出走的導火線,一般媒體報導的版本,是因為2012年潘翰聲在松山、信義區參選立法委員,當時民進黨「禮讓」不提名人選,但綠黨內部認為不應該與民進黨合作,成為潘翰聲出走的原因之一。

 

但潘翰聲澄清,綠黨並非事前不知情,因為在與民進黨談合作的時候,綠黨的幹部都有參與,只是因為時間匆促,所以沒有對外宣稱是黨與黨之間的結盟,而是定調成民進黨禮讓,名義上比較偏向個人與民進黨的合作關係,「對綠黨而言,也算是一道『防火牆』」。

 

潘翰聲認為,第三勢力政黨和兩大黨的關係,是可以在議題上接觸談合作的。談合作不等於被收買,但是在2012年那次,綠黨內部事後也沒有檢討,究竟要與民進黨採取怎樣的合作關係。

 

另外,那次的選舉結果,潘翰聲獲得23%左右的選票,低於民進黨約35%的基本盤,因此遭到質疑「接受禮讓,卻又選得這麼糟,何不一開始讓民進黨來選?」但事實上,那次的選舉,民進黨有黨員脫黨參選,甚至連前副總統呂秀蓮都去幫對方站台,選民被搞得霧煞煞「不是說民進黨不派人嗎?怎麼又冒出一個民進黨的人選?」因此也瓜分了票源。樹黨的夥伴也補充,如果把那位前民進黨員與潘翰聲的票數相加,其實票數是成長的。

 

問:請你先談一下投身環保運動的過程?

 

答:我從大學就參加環保運動,之後在金融業待了7年,環保運動則是偶爾參加。我後來覺得台灣每個部門都在進步,但就是政治部門很弱,像太陽能、風力在全世界都是新的趨勢,但我們的政治人物或媒體,都覺得只有核電可行,政治的對立拖垮了台灣的成長。在工業化之後的環境抗爭,後來都會發現不是公司,而是制度問題,即使從立法層面,催生了環境法規,但後來政治力依然常在扭曲法令,必須要改變政治,才能改變環境,否則過去修法的結果,都會一點一滴流失。

 

因為我在金融業待過,也曾想過推動環保基金或是社會責任投資、企業社會責任。但我覺得政治還是槓桿最大的;人民的腦袋很分裂,他知道再生能源的股票在漲,在討論政治的時候卻說只有核電是唯一解決方案。

 

問:為何會考慮走入體制內?

 

答:我也思考過,如果我只是到其中一個環保團體當志工或正職人員,好像不差我一個,但如果進到政治部門,槓桿影響會很大,所以會決定參選。

 

環保運動既是體制內也是體制外,體制內是我們要利用這些政治系統、制度的關鍵位置,像是議員或立委。在體制外,則是在還沒取得權力的時候,不能夠忘記,人民的力量才是政治變革後面最大的力量。像以前環境法規不完善,所以會有很多的自力救濟,現在有很多環境法規了,但是執行不力,或政府幫財團逃脫法律管制,這時候就要用體制外的力量,讓政府行政走在環境法律應該走的道路。像很多逃避環評,或是在環評過程不尊重專業、政治力介入的情況,都是要靠體制外的力量。

 

問:由社運走向政治,是否會遇到是在「收割」的質疑?

 

答:台灣公民教育很落伍、民主化太淺,以為投票就是民主,卻不懂什麼叫政治。要有所改變就去參選,是理所當然。但例如在環評說明會,我去發言的時候,台上政治人物就不讓我發言,說我要選舉,這裡不是選舉的舞台,但我就覺得,你們台上所有的人都是議員,就可以坐在台上,那我就是別有用心?好像做社會運動就不應該從政,因為政治是齷齪的,所以做社會運動再參政就是別有用心。而且我覺得,如果只是為選舉去做社會運動,是很沒效率的,就算去站街頭、買廣告都比較輕鬆,況且做社會運動還會得罪人。

 

問:你會怎麼看待第三勢力跟民進黨的關係?

 

答:並不是因為民進黨很爛所以才需有第三勢力,有些人的邏輯是認為國民黨很糟糕、民進黨也背棄了理想,所以要出來組第三勢力,我早期也曾經這樣想過,但我覺得這是負面的情緒,這是因為失落才去組第三勢力,出發點並不是正面的力量。但我覺得我們的理念、各種面向都比傳統兩大黨好。今天就算民進黨變好了,它本質上依然不可能擁有我們所追求的核心價值,所以還是一直都要有第三勢力,因為社會是多元的。本質上我認為台灣是多黨制,不是兩黨制。搞不好哪天國民黨也會變好啊,就算它們都變好了,難道就不需要第三勢力了嗎?他們沒有辦法代表這社會所有的聲音。

 

問:請你說一下當初在綠黨時負責文宣操作的心得?

 

答:當時是1996年左右,網路的使用者還太少,是透過傳統媒體為主。跟2006年之後相比,媒體對兩大黨以外的政治力量的報導,反倒比兩大黨多很多。其實那時候媒體是比較開放的,整個政治局勢也沒有那麼兩極對立,所以是存在比較多的空間。以我們當時做的議題不管是記者會或行動,其實獲得媒體報導的篇幅都比現在多。之後媒體反而是比較單一化,只報導大黨的新聞,比較小黨的都是陪襯。不過這兩三年,媒體又被公民力量和網路改變了。

 

問:你認為媒體為何走向單一化?

 

答:在解除戒嚴的前後,那時媒體主要受到政治力的操控。可是2000年之後,媒體的問題主要是商業力量的操控,現在已經走火入魔。現在假如談一個題目,可能即時新聞24小時在播同一件事情,每一台都一樣,新聞製作被收視率調查改變。有時候記者會或環保抗議行動,可能午間新聞出來,晚上就不見了。但在網路上,即使主流媒體不報,但只要行動有打到點、提出不一樣的觀點,網友都會主動分享轉貼。

 

問:想請問你使用網路發表言論的經驗?

 

答:我大概在2006年開始寫部落格,後來出現噗浪,接著就是臉書;早期的時候,大部分的人還是沒有完全以網路媒體作為資訊來源,傳統媒體還是有很大的影響力。如果我寫了一篇文章,我還是會想辦法投傳統媒體,希望先由傳統媒體報導,再由網路幫忙擴散。因為對於不使用網路的選民,還是要把訊息傳遞給他們。我投書傳統媒體算滿多產的,比較高峰的時候一週會刊出兩三篇。

 

但是商業媒體不見得能抓得住閱聽人有興趣的東西,有一次我寫了一篇文章,投稿兩三家報社都沒有刊登,其實有的是準備要用,但是稿子太擠沒有排上,後來我覺得不能再等下去,就直接貼在部落格上,結果點閱率是我所有文章中最高的,那篇是在講德國的再生能源、風力發電,當時已經是2012年福島核災之後了。後來「核能流言終結者」一直攻擊我這篇文章,反而讓人氣變得更高。

 

問:你當時有回應核能流言終結者嗎?

 

答:我沒有一直盯著部落格,所以被攻擊的時候我不知道,因為那時候已經開始流行臉書了;當核終在攻擊的時候,因為留言太多了,而且有的批評很明顯是誤讀,那時我也剛好在忙其他事,就沒有回應,那核終就說我是不敢回,實在很有趣。

 

問:在你的經驗裡,你認為哪一類的文章比較容易被分享?

 

答:我認為有兩個要素,第一是要有獨特的觀點、有閱讀的價值。另外一個是可讀性,有時候我對話的對象不是社會大眾,是菁英跟知識分子,所以我的寫法就會比較硬,那我就很清楚這種文章大概也不太會有人幫我分享。像這種特地要寫給決策者看的,當然要用他們的口味,立場上也比較站在政府的立場去想他的難處,然後告訴他,這些難處不是難處,但這樣的寫法就沒有攻擊力道、刺激性、衝突性都不夠,文筆也比較委婉,就不太會有太高的分享。

 

問:會因為因應臉書的型態調整寫作方式嗎?

 

答:因為我以前在國高中學生時代,就在學校刊物寫文章,所以會要求文章有一定的格式或品質,所以如果叫我寫那種可讀性很高或是寫兩三句就要斷行的文字,對我來講是個很大的心理障礙。我會想把一篇文章寫到完整,但自從臉書比較熱門之後,也開始慢慢嘗試這樣的寫法了。

 

圖片來源:何宇軒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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