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何宇軒、整理／楊庭瑄
有開設粉絲團的名人很多，但是在粉絲團設立「板規」、明定刪文條件的，似乎就不多見。六四民運學者、目前居住台灣的王丹，就是屬於後者。
在他開設的「王丹网站 Wang Dan's Page」明白列出8條規定，明定刪文的守則：
第一：用髒話辱罵的，刪。
第二，不是就事論事，而是進行人身攻擊的，刪。
第三，不正面討論問題，反覆跳針，純屬來亂的，刪。
第四，捏造事實，惡意造謠的，刪。
第五，未經我同意，自行發佈商業廣告的，刪。
第六，含有種族，性別，年齡，健康等歧視字眼的，刪。
第七，以上約定，不排除修改和增減的可能。
第八，如果不遵守，或者覺得(憑什麼遵守)的，那你何必來呢？81！
有人認為他限制了網友的發言權，但他為何會這樣堅持？與其他人比較不一樣的是，由於他六四領袖的敏感身分，使得他在經營社群時，更容易招致反對意見的侵擾，甚至是有國家力量在背後支持「五毛」，也因此，他在經營上也可能會遭致更多的困難。到底，他是怎麼看待網路社群？身為民主鬥士的他，對於網路在發展民主化時，又抱持怎樣的眼光來看待？
問：你認為經營臉書與使用部落格有什麼不一樣？
答：我覺得都一樣。我原來有自己的部落格，覺得跟臉書沒什麼不一樣，當然臉書的平台更大一些，而且臉書可以保護我們不受駭客攻擊。我的網站曾無數次被駭客攻擊，後來我就放棄了。但臉書本身的功能強大，可以幫我們抵擋很多東西。
問：那部落格還有在經營嗎？
答：沒有，只有臉書。
問：那你覺得臉書這樣的平台好用嗎？
答：至少是目前最大的（社群平台）吧，我自己覺得還可以啦！只是很討厭他們動不動就改版，很令人生氣，我覺得他們就是吃飽了沒事幹，讓我不容易熟悉新的版面。
問：在跟網友互動的過程中，有沒有比較印象深刻的例子？
答：我想不起來。我常跟人互嗆，幾乎每天都跟人嗆一下，覺得這也是一種互動。我有一些固定長期的網友，當然回應他們的意願會高一點，因為他們長期在上面，我都認識。如果很陌生的網友，當然我回應的意願就不會那麼高。
問：假如有網友發表比較不友善的言論，通常怎麼應對？
答：如果他還是有一些道裡的，那我就放著不管。但我覺得很多人就是故意來無事生非、來挑釁的，那我就直接封鎖。我沒有時間跟他糾纏，而且我也不是聖人，看了就是會生氣，所以通常就是刪。我公開講我是會封鎖人的，我覺得這跟言論自由完全無關，因為就是先把規則講明白，而且我想封鎖誰就封鎖誰，因為這是我的臉書，這是我的自由、我愛幹嘛就幹嘛，所以憑我的人生經驗、直覺，他來意不善我就封鎖他，雖然的確有曾經封鎖錯，但這是我的臉書，這是我的自由。
問：你封鎖有什麼原則？
答：罵髒話、造謠、貼淫穢圖片、貼商業廣告。我的臉書有列出9條規定，我有先聲明這9條情況我都封鎖。
問：曾經被誤封鎖的人，後來有解除嗎？
答：後來有做一些解釋就解除，但這種情況不多。基本上我封鎖都很有理由，但我的網站比較特殊的是會有「五毛」，也就是大陸那邊的網軍，那通常就要封鎖，比如說他上來就貼一百個圖來洗板，那不是五毛是什麼？這樣的一定要封鎖，網路才能有健康討論。
問：有沒有分辨五毛的具體方法？
答：五毛有一些固定的語言是可以識別的，譬如罵我是賣國賊，那就一定是五毛嘛！正常人誰會說我們賣什麼國嘛！這都是典型的官方用語，一個年輕的網友這麼熟練地用官方用語，我就懷疑是五毛，我沒有證據、也沒辦法查證例如查IP，我就憑直覺封。
問：有些粉絲專頁發文前必須先審核，有考慮過這樣的方式嗎？
答：沒有，就隨便貼，我看了爽就留著、不爽就刪掉。我沒時間審核，而且我不覺得審核是個好辦法，坦白說我也不知道怎麼審核，而且就是我自己在用，我電腦也沒那麼熟。
問：既然沒有時間，那會找人幫忙經營臉書嗎？
答：完全都是我自己經營，沒有助理。雖然我也很忙，但臉書就是要自己經營嘛，找個人去經營那就是假的，我不太喜歡幹假事。既然是我的網站，就是要我自己經營。
問：你經營臉書的時候，有沒有什麼原則？
答：有啊，我覺得我的使命，就是要打敗「道德魔人」，因為我最討厭的就是道德魔人。有太多人批評別人這樣也不對、那樣也不對，你管得著嗎？你哪位啊？這種最愛戰的道德魔人很討厭。
問：有沒有什麼例子？
答：譬如說九把刀這件事我感覺就是不爽（編按：指劈腿事件），很多人叫九把刀道歉，你憑什麼說九把刀要向我們大家道歉？跟你道什麼歉？網路上就是一片聲浪叫九把刀出來道歉，講這些話的網友我就覺得超沒有道理的，你九把刀該道歉也輪不到向你道歉，就這樣我就很討厭。
問：有人認為，公眾人即使是私領域的行為，也對社會有示範作用？
答：對啦，他有他的看法，但是我就是不同意他們的看法。比如說他們覺得公眾人物會有示範作用，憲法哪一條規定的？我們不是個法治社會嗎？哪條規定說公眾人物要示範？而且人跟人是有情感的，他有為九把刀做什麼嗎，憑什麼要求九把刀為你做什麼？大家都自以為了解什麼是民主、什麼是自由，其實了解得非常淺。人跟人都是平等的，比如說九把刀的書出來你每次都買，那你就有責任批評九把刀。如果你根本不支持他，那他做錯事就跳出來猛批鬥，那我覺得這就是道德魔人，自己什麼都不幹，還要求別人對他負責。
問：你覺得為什麼會有道德魔人的現象？
答：這個哲學上叫「犬儒主義」，就是有些人覺得有些事是應該做的，但他們自己不想做，有些好事他們覺得應該做，但是懶得做，或希望別人做，但同時會帶來良心上的不安，為了彌補良心的不安，就把做那些（不好的）事的人搞出來，他就覺得反正大家都不怎麼樣，因此他良心就比較平安，這是一種犬儒主義，普遍存在台灣社會。也就是看不慣別人好，把別人抹黑，因為自己也挺黑的，這樣大家都黑，他就不會覺得黑是不好意思的事。
問：像你在批判道德魔人的時候，會有網友來論戰嗎？
答：當然會有論戰阿，反正吵架就是這個樣子，網路上不太可能會有很理性的討論，討論還是要面對面才會真誠一點。
問：所以你覺得要面對面才會比較理性？
答：對，所以我不覺得網路是個理性討論的好地方，它就是個宣揚自己理念、表達自己觀點、分享生活樂趣的地方，而不是一個適合公共政策的討論平台。
問：不過目前來說，網路還是比較大宗的討論平台？
答：但是討論結果都是非理性的啊，都挺迷茫的。反而我覺得這種媒介不適合深入的理性討論，講話不負責任，而且每個人也不願意花時間認真去寫很長（的文章），你看那些post都很短嘛，哪可能那麼簡單就討論清楚。所以實際上，我們在臉書看到的都是結論，而不是論戰過程，這是非常糟糕的事情，對我們這些搞社會科學的人來說是不可思議。沒有經過例證邏輯推演、把所有反例的可能都排除，直接給結論。我們在大學會教學生一定要給過程，才能給結論。可是臉書上，這個過程全忽略了，就直接跳到結論。
問：你覺得剛提到的這些問題，有沒有辦法透過技術，例如像臉書修改介面來改善？
答：沒辦法，網路的文化就不適合理性討論，我對於臉書沒有這個期待，但它確實是個很好的多元平台、募集活動方案、傳遞訊息，這方面它非常厲害，但要變成國家民主社會支柱、言論自由表現、根本不可能。
問：那如果寫一篇比較長的文章呢？
答：可以啊，但是這樣的人不多，不能說沒有，也有少數人在網路上很認真的，但是通常超過一兩千字就沒有人要看。
問：那你怎麼看待「懶人包」？
答：我自己看過後覺得，有些懶人包非常簡單，可是簡潔到有些立論沒辦法清晰呈現；但萬一寫得太仔細，好像就不是懶人包。它當然一定會存在，而且發揮影響力，但要指望它要變成完全正面的東西，是期待太高了。
問：所以你覺得比較深度的東西，還是發表在紙本上比較適合？
答：我覺得閱讀這件事，要跟我們思考聯繫在一起。通常臉書就是只看不思考，可是如果是讀書，就會把我們思考連接起來，像是看一頁書，很可能會做個筆記或畫重點，我們在網路上就很難做這種事，因為太快、信息太多了，很難思考。五千個好友就有五千個動態，還好這五千個好友都不是常發東西，要不然我會瘋掉。
圖片來源：何宇軒 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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