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昶佐:當年受的教育 偷走我的人生
撰文/何宇軒、整理/楊庭瑄
2015-07-24 21:08

課本告訴我們是否是真實的?林昶佐Freddy的世界觀,一次全文刊出,相信可以給你一些力量!

本名林昶佐的閃靈樂團主唱Freddy,15歲的時候,在作文簿寫下他的志願是要組搖滾樂團、巡迴世界。

 

當時老師給他的評語是:「不切實際」。

 

他說,如果有台時光機,他想跟15歲的自己說「沒有問題,我們一定做得到!」他現在做的事,正是他15歲以來的夢想。

 

但如今,他卻願意擱置少年時代的夢想,把炫目的戲服換成西裝領帶、走下萬人擁戴的舞台,踏上街頭,向每個不一定認識他的民眾,訴說他改造社會的理念。此刻的他,不是閃靈樂團的Freddy,而是「時代力量」的立委參選人林昶佐。

 

林昶佐說,參選是很大的人生轉折,因為必須要拿自己從小的夢想當做代價。但事實上,如果有在關注他的過往事蹟,相信就不會對他從歌手轉換跑道從政的決定感到意外。

 

這樣的轉折不是一天兩天。再回溯到他高三畢業那年,因為某些事讓他大哭了一場,而那些讓他大哭一場的原因,也正是他往後人生轉折的伏筆。以下是林昶佐的專訪。

 

問:假如之後要從事立委職務,樂團的經營怎麼辦?

 

答:原則上一定是以立委為主,但是我畢竟還是個創作人,所以創作、創意的部分會發揮在立委職務上面,或是真的有時間來寫寫東西,像是寫歌詞、寫音樂、寫作,有可能是發揮在政治的工作上,但原則上就是以立委的工作為主。

 

問:你的樂迷對你參政有什麼看法?

 

答:大部分也都是支持,我看大家的貼文也都是支持。

 

問:有沒有樂迷沒辦法認同你參政的?

 

答:可能有,但是真的沒印象。

 

問:為什麼會參加時代力量這個政黨?

 

答:在理念上,其實很多黨都跟我有很多重複,但時代力量的話,畢竟是大家的氣味比較相投啦,應該說大家幽默感比較像吧,前面組黨的過程,有些人像曾威凱、林峯正、林世煜,這些人過去都認識,那像林世煜跟威凱算是本來我就很熟的朋友,過去在國際特赦組織的時候,我跟林世煜跟威凱都有共事過幾年,所以要講理念的話,包括時代力量、綠黨這些朋友,大家理念其實都還滿近的,還有一部分民進黨朋友、台聯,過去也常在街頭碰面,大家一起並肩作戰。

 

問:你提到在其他政黨裡面也有滿多認識的人,那為什麼沒有加入那些政黨?

 

答:那些比較多都是理念相同,但是平常會來往的不多,當然大家在街頭都很好,但是就沒有真的變成一群有緣份、可以喝酒的朋友。但時代力量就是一群藝文圈的、電影圈的人,也有時尚圈的,都因為我參與組黨,讓大家都一起來。這些人以前甚至也不會上街頭,這些都是平常過去本來就是朋友的人。應該說,並不是為什麼選擇時代力量,而是大家一起說要組黨,就是這樣。

 

問:你是什麼時候開始關心社會議題?

答:這個就不可考了,可能國、高中的時候吧!

 

問:例如有什麼樣的事情,讓你覺得很重要?

 

答:主要就是教科書,發現上面教的東西跟自己周遭環境都沒有什麼關係,雖然現在的課本好像還有什麼「認識台灣」,但我們那時候的教科書沒有,台灣的部分很少。

 

問:你指的是中國大陸的歷史、地理那些內容?

 

答:歷史、地理或國文都是,講的也都不是我們這邊的作家、文學家。

 

問:一般的學生可能都沒有接觸過其他內容,會覺得課本教這種東西好像很理所當然,那為什麼你會發現這些問題?

 

答:其實我認為一般的學生沒有覺得理所當然,他只是為了考試而已,所以他可能也會懷疑唸這些東西要幹嘛,至少我以前同學都這樣,會覺得平常也是都用不到、學東西都沒有現實感。我覺得大部分的人都知道教科書的東西不正常,但是因為要考試所以就硬唸。那我只是覺得不爽,所以我就不唸,只有考試的時候想到來應付一下。

 

問:所以當時是比較消極地抵制這樣的教材?

 

答:就是慢慢有這種明顯的感覺,發現學校、教育都有一種欺騙的感覺、人生被政府偷走的感覺,因為花那麼多時間在唸那些,不是自己身邊的事情。那對我來講,就覺得對政治很不信任吧。大概是在高二、高三特別有感觸,就是為了考試只好硬唸,但是又覺得浪費時間很難過,這種感覺是還滿明顯的啦,我記得我高三畢業的時候,我就大哭一場,就覺得人生十八年被這個政府偷走。

 

問:當時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答:我高三之後,我阿嬤的狀況不太好,她就去養老院了,然後記憶力也很差,整個人生產生很大的疏離感。例如我小時候,我1976年生的嘛,跟阿嬤講話都講台語,到了國小一年級,去學校講台語要罰錢。我一歲到七歲都跟阿嬤講台語,七歲之後政府就說,我之前的人生是錯的、之前講的這種話是低劣的,好像一直被政府玩在手裡這樣。

 

問:小時候會跟阿嬤聊什麼?

 

答:像我阿嬤從小跟我講日治時期躲防空洞的故事,但是政府卻灌輸我那時候是在躲日本人來轟炸,讓人覺得好像是對日抗戰,可是事實上不是啊!當時的敵人是中華民國跟美國嘛,台灣也不是自願要當日本的一部分,是被割讓的,但是歷史的現實是,台灣人那時候是日本人嘛,看到美國、中華民國的飛機飛來、防空演習的聲音來就要趕快躲。

 

問:所以發現阿嬤跟你講的故事,跟學校教的有出入?

 

答:我從小聽阿嬤講我們家的故事的時候,常常都有聽沒有懂,她講的是中華民國、美國來轟炸我們,而我都會認知成日本人來轟炸,而且我阿嬤會講日文,那不是很怪嗎?我阿嬤會講日文,可是當初竟然在躲日本人來轟炸?我根本沒有機會好好地認識我的家人,產生誤會的原因是因為政府灌輸假的歷史,那這就是我十八歲時痛哭的原因,因為我很明顯的想到我這十八年被政府偷走了,感覺很難過。

 

問:當你發現這些事實之後,有沒有再去找阿嬤聊?


答:之後會重新想辦法練習台語,也會去看阿嬤,每次看阿嬤也都是大哭,因為要再能夠跟阿嬤聊天也已經沒有辦法,因為她已經不認得我。我很想要像跟以前一樣聊天,想告訴阿嬤說,「您告訴我的故事,我現在終於都懂了」,但她也不知道我在講什麼,而且她也不知道我曾經不懂,所以這是很難過的,我想我覺醒的過程,有很多很多的累積,但是那年應該是我印象最深刻的一年。

                  (何宇軒攝影)

 

問:在那之後有採取什麼行動嗎?

 

答:就看更多的書,世界各國的書、關於台灣的書,接著就是對很多事情都重新思考,其實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重新思考的,像我們從小到大有很多事情,例如說小時候被灌輸同性戀是邪惡的、被灌輸說少數服從多數的多數暴力的概念,反正多數人說的就是贏了,少數的就是要聽,即便有人剝奪了他的財產,還有要尊師重道這種禮貌優先、倫理優先,等等很多的事情。從那時候都對很多以前被灌輸「一定對」的事情,都有更多的勇氣去辯證到底是對還是錯,而不是因為別人告訴我的。

 

問:像你剛剛提到說看書,那有沒有印象深刻的作者或是書可以介紹一下?

 

答:像是史明、黃昭堂等,後來看比較多的是文學類的,像楊逵、賴和的書,因為我畢竟還是一個創作者,所以看這些創作性的。

 

問:那有沒有比較印象深刻的爭辯經驗?

 

答:像是認同問題,我可以講我是台灣人、我是大里人、我是台北人,因為我從小在大里、台北長大,然後我住在台灣,但我沒辦法說我是中國人。大學時代會有人來回應說,我們的骨頭啊什麼的,在幾十萬年前就已經發現中國人的骨頭怎樣怎樣的,就是講一些死人骨頭的東西,看了會覺得這非常的愚昧,可見他對於國族的認同,甚至說對於自己成長的地方的認同,竟然寄託在一個北京山頂洞裡的某個死人骨頭上面。像我那個時候很喜歡西洋的音樂,甚至覺得,說不定有一天可以移民去這樣的音樂環境,但那時候我沒有想清楚要移民去哪裡,就是單純覺得可以住在這樣的音樂環境很棒,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把認同寄託在北京的某一個山洞裡的骨頭上面。

 

問:所以你是怎麼看待「認同」的問題?

 

答:一個自然的人生,來自於我住的地方、爸爸住的地方、媽媽、阿公、阿嬤住的地方、以及未來會希望去的地方。如果這個地方真的不喜歡,想要去當芬蘭人、日本人、美國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嘛!但是把認同寄託在從來不知道的山洞裡的骨頭,是很奇怪的事情。

 

問:所以你曾經有過想移民的念頭?

 

答:對,那時候是想說,喜歡的樂團、歌手都在英國跟美國,就會覺得那一定是一個超棒的地方,喜歡音樂的環境。

 

問:在你參與政治或公益的過程中,有哪些樂團或是歌手曾經給你啟發?

 

答:其實有很多啦,尤其metal重金屬搖滾,裡面有很多對政治都有各式各樣的想法,那我自己比較喜歡的那些老一派的,像Anthrax講到種族的事情嘛,Megadeth也會講到很多政治的或者戰爭等等的,其實很多樂團都是,很難特別說光講哪一個,尤其各式各樣的搖滾樂樂團背後,都有很多理念。

 

首圖:時代力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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