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五，美國聯邦調查局（FBI）局長柯米（James Comey）突然致信國會，宣稱在另一件案件的調查中，發現一批和希拉蕊（Hilary Clinton）電郵門相關的電郵。他昨日聽過調查小組的報告後，同意應重啟相關調查，以確認這批新發現的電郵是否涉及機密，並評估它們對案件調查的重要性。在11月8號大選投票前僅僅11天，這批橫空出現的郵件，成為希拉蕊「電郵門」最新最強的衝擊波，無疑有爆炸性的影響。
電郵門的疑慮
「電郵門」的引子，其實源於2012年的班加西事件。國會共和黨力主的調查委員會，要求美國國務院提交希拉蕊與班加西事件相關的所有郵件，但國務院竟只提交了區區八封，引發對希拉蕊郵件的揣測和關注。直到去年3月《紐約時報》披露希拉蕊在家中私設電郵伺服器之後，人們才恍然大悟。
在這次美國總統選舉的過程中，「電郵門」始終是希拉蕊頭上最大的陰雲，一直左右她的選情。公衆對的質疑包括：
第一，希拉蕊在家裡私設伺服器，而不用國務院提供的電郵帳號，是否違法？
第二，希拉蕊私設的伺服器，是否有足夠的安全措施？希拉蕊是否曾用這個伺服器傳輸保密文件（classified files）？有沒有因此導致洩密？
第三，FBI 展開調查後，希拉蕊在向 FBI 上交伺服器前，雇用律師和專家刪除了3萬封「私人」郵件，是否合法？
第四，希拉蕊私設伺服器，又刪除文件，是否滿足聯邦法律要求的：國家所有文件都應該在國家檔案館歸檔。
第五，在這個過程中，希拉蕊有沒有對傳媒和FBI説謊？
這些疑問都和希拉蕊「特權」、「腐敗」、「鑽法律漏洞」、「不誠實」、「不稱職」等負面標籤相關聯。而最核心的問題在於，「電郵門」的性質究竟只是像希拉蕊說的那樣，是「一個錯誤」，還是其實是「犯罪行為」？
FBI 報告與後續爆料
經過爲期一年左右的調查，FBI局長柯米在今年7月的公開報告中指出，希拉蕊在使用電郵時「極度不小心」（extremely careless）。但在調查中，FBI 找不到希拉蕊（不管是出於故意或者嚴重疏忽）使用私設伺服器收發機密電郵的證據。
私設伺服器雖然安全程度較低，但 FBI 也找不到伺服器被駭客攻擊盜竊數據的情況。關於希拉蕊上交的「公家」電郵不全，柯米則稱，有的郵件很可能是在轉用不同移動設備時被系統誤刪，非她刻意所為。
綜上所述，柯米當時認為：沒有一個理性的檢控官會對希拉蕊提出檢控。隨後，司法部長林奇（Lynch）宣布接受FBI的建議，不起訴希拉蕊和任何涉案人士。電郵門事件看似告一段落，但民眾對希拉蕊的疑問沒有因此而停止，而希拉蕊陣營則一概以 FBI 已經結案回應。
共和黨人尤其無法接受 FBI 的調查結果，繼續窮追猛打。FBI 在對本案的後續調查中，又從郵件伺服器上發現新電郵，當中也有機密電郵。
而就在第一次總統電視辯論前，又有爆料指出 FBI 在調查希拉蕊電郵門的過程中，司法部為五個主要證人提供了刑事豁免，作為交換條件──其中包括希拉蕊任國務卿時的幕僚長（Chief of Staff），之後擔任她私人律師的米斯（Cheryl Mills）。米斯在接受豁免後，還被允許作為希拉蕊的私人律師，陪同希拉蕊接受 FBI 的問話。
9月28日，在眾議院司法委員會（House Judiciary Committee）的聽證會上，共和黨議員嚴厲質詢 FBI 局長柯米：為何請司法部為多達五位的主要證人提供豁免？柯米解釋說，那是因為可以更便捷地獲得證人的配合，包括將證人自己的電腦提供給 FBI 進行調查。在該聽證會上，柯米堅持 7月的公佈的調查結果，拒絕重啟對希拉蕊的調查。除了右派媒體的報導，該事件並沒有成為媒體關注焦點。
最近又有爆料指出，希拉蕊在 2015 年，曾經幫助維吉尼亞州的民主黨人吉兒麥可布 （Jill McCabe）參選州參議員籌款46萬；而後者的丈夫，就是 FBI 負責調查的副局長安德魯麥可布 （Andrew McCabe）。
這些都加重了希拉蕊「腐敗」的陰影。FBI 也承受了越來越大的壓力。川普陣營指責 FBI 與其說是調查，還不如說是故意掩蓋（cover up）電郵門，包庇希拉蕊，也把FBI視為「腐敗制度」的一部分。
維納電腦的新證據
這次 FBI 發出聲明後，《紐約時報》和 CNN 最先根據內部消息，聲稱 FBI 最新發現的這批郵件，是從希拉蕊助理胡瑪阿貝丁（Huma Abedin）的前夫維納（Anthony Weiner）的手機中獲得（後來被證實是他的電腦）。
維納是原國會議員，2011年因為發性愛推特而辭職；2013年他又捲入第二波性愛推特醜聞，涉及多達十個女性；今年8月他被捲入第三宗性愛推特醜聞，胡瑪終於決定和他離婚。目前，他因一宗向15歲少女發性愛推特的案件，被 FBI 收走了他的手機和電腦。據報道，他的電腦中的屬於胡瑪的郵件數量有幾萬封之多。
胡瑪和希拉蕊的關係非同一般──她是希拉蕊的長期助理，深得寵信，既是為希拉蕊打點一切的「總管」，又是希拉蕊的核心智囊之一。照理說，胡瑪擔任如此重要的角色，就早應在丈夫陷入醜聞時果斷離婚，或者由希拉蕊和胡瑪切割。希拉蕊繼續重用胡瑪，一直被川普攻擊為「判斷力差」的證據之一。
柯米的信函措辭非常模糊，只說新發現信件和希拉蕊有關，要重新開啟希拉蕊電郵門的調查，卻沒提到具體證據（甚至沒說具體來源）為何，未肯定是否重要，更不保證需要多少時間調查。這裡存在兩種可能。
第一，FBI其實已經認定，或者至少很有把握，這些郵件和希拉蕊電郵伺服器高度相關，而且性質比較嚴重。所謂模糊的措辭只是一個引子，之後不排除會逐步放出訊息。如果真找到機密電郵的話，首先的疑問是：這些信怎麼會在沒有公職的維納的電腦內？是否違反了保密規定？這些電郵是否屬於被希拉蕊先行刪除的3萬封電郵的一部分？假如信件中，竟然還包括民主黨一直不願公開的班加西內幕，那麼牽涉的就不只是希拉蕊，而是整個民主黨。那種情況下，只能說是希拉蕊咎由自取。
第二，如 FBI 信中所說，只是發現了相關的郵件，但尚無法確定究竟相關度多大。之所以公佈和決定重啟調查，主要是因為回應九月底的國會聽證，意在保護FBI聲譽。此刻距離選舉只有11天，FBI 肯定無法在大選日之前完成調查報告，但人們直覺上會更傾向認為，FBI敢做出此聲明，應有一定程度的把握，對選情影響不言可喻。如果屆時連稍微有實質性的證據都不能出示的的話，這時候發出此信，就對民主黨極不公平。
無論是那種可能，希拉蕊的選情都將受到重創。萬一結果真的是可以起訴，那麼希拉蕊即便當選也會面臨被彈劾的可能。一直高呼要 「lock her up」（把她關起來）的川普支持者，無疑會「打雞血」（受到很大鼓勵），拉高投票率。即便是希拉蕊的支持者，有相當一部分人也會再次思考，誰會選這樣一個總統呢？
民主黨的倉皇應對
現在民主黨亂成一團。這個突然襲擊下，根本連FBI掌握了什麽也未必清楚，更難以形成有效的應對。由於這次郵件有「全新」的來源，所以既不能像維基解密揭露的 DNC電郵事件一樣，說是俄羅斯干預内政，也不能再沿用FBI在 7月公佈的調查結果進行辯護。
希拉蕊能做的，也只能公開要求 FBI 盡快公佈所有相關訊息，強調自己堅信此次的調查，必定會得出和之前一樣的結果，並宣稱選民早已了解事件，不會就此改變投票意向。民主黨人也都已經綁在希拉蕊的船上了。歐巴馬說無論如何，他都信任希拉蕊。
川普陣營自然會是十分亢奮，川普居然說「美國的系統不像自己想象中腐敗」。而不喜歡川普的建制派共和黨人除了表示這是遲來的正義之外，最高興的莫過於此事對國會選舉的利好。
接下來幾天，必將是民主黨對上 FBI 的大戰。民主黨的策略是賭 FBI 還沒有掌握實際證據，無法進一步公開訊息，於是把這件事描繪成為共和黨人（柯米是共和黨人）不道德的政治把戲，盡量挽回損失。但是只要 FBI 能出示部分的有力證據（比如正式聲明，找到在希拉蕊伺服器上找不到的機密郵件），就足以痛擊民主黨。
（黎蝸藤，旅美歷史學者，哲學博士）
圖片取自hillaryclint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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