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來,窗外一片烏突突的。霾加劇了。我找不到口罩,本能地覺得皮膚發癢。
馬斯克(Elon Musk)的太空計劃似乎真的實現了,他的Space X不僅將11顆通訊衛星送入了預定軌道,還回收了運載火箭。
幾個月前,那個「Paypal幫」席捲了中國。來自矽谷的提爾(Peter Thiel)、霍夫曼(Reid Hoffman)還有馬斯克,無疑象徵了新一代科技企業家的形象。他們不僅在財富上獲得成功,更有一種世俗哲學家與異端的味道。
他們要探討商業、政治、社會的運轉之道,甚至地球都不足容納他們的創造力,他們把目光投向太空,想以一己之力與NASA比個高下。
記得在柏克萊遊學時,我怎麽也無法對矽谷發生興趣。當我的朋友們朝聖式的去看賈伯斯的家、Google的總部時,我卻沉浸在波蘭人米沃什的情緒里。
這個波蘭詩人,在六十年底初來柏克萊教書,他不喜歡加州,覺得它野蠻、粗鄙。他曾被東歐那一層層的歷史、悲劇籠罩,如今突然被暴露在那些高大的杉木、黃色的山丘與海洋面前。西部的那股寬闊、自由、野性之氣,對他來說反而變成壓迫,是一種新的「野蠻」。或許這也是一個失去了立足點之人的潛意識的反抗。
或許我也是在下意識地反抗。大學時代學的是電腦科學,倘若成績優異,我很可能正在此地謀生,像我的好幾個同學一樣。但我是一個落後學生,抵觸那些電路板與方程式。我渴望的時代是思想與意識形態劇烈爭辯的時代,人們著迷於觀念世界。比如1950年代的紐約知識分子,或是1960年代的巴黎社會,再或是1980年代的北京。
這樣的時代我註定是錯過了,我心懷不滿地看著技術專家、銀行家成為了時代中心。
人們贊嘆賈伯斯的偉大發明,稱他是「後工業時代的貝多芬」時,我仍覺得貝多芬的任何一個樂章的都比iPhone 6S重要。這種自我防衛意識,或許也與中國社會日漸強烈的反智傾向有關,人們習慣性地貶低人文主義知識分子的重要性,為技術性的、功利性的成就大聲喝彩。卻忘記了,這將造就一個多麽失衡的社會,這個社會將變得多麽乾燥,也多麽容易喪失對是非、正義的感受力。
因為當一切都可以計算、衡量時,也是一切都是可以交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