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案如何為國鋤奸!長文慎入
黃俐禎
2015-08-11 22:29

六年前,美國好萊塢拍了一部《被出賣的台灣》,是好萊塢首部以台灣白色恐怖時期為題材的爭議鉅片。

 

靈感取材自四件真實事件,一個是關於1981年任教於美國卡內基美隆大學的陳文成教授在台灣被殺;第二個是1984年,旅美作家劉宜良(筆名江南)在加州被暗殺的江南案;第三個是1979年高雄美麗島事件及主事者之一的林義雄住家被滅門的林宅血案;第四個則是台灣戒嚴時期,中國國民黨派出黨員身分或中山獎學金得主,赴國外留學時監控記錄其他台灣留學生的動態,匯集後回報國內情治機構,使當年許多台灣留學生變成黑名單無法回國,即使能返國,留學生與家屬亦受到監控及騷擾。

 

楔子

 

筆名江南的台裔美籍作家劉宜良,19841015日在美國舊金山住處遭到不明人士槍殺斃命,震驚美台政界,後來被稱為「江南案」。

 

案發之初看似搶劫行兇案,沒想到案情愈追愈大條,下手的竟然是台灣竹聯幫幫主陳啟禮和手下吳敦、董桂森,幕後指使者則是軍事情報局長汪希苓、副局長胡儀敏、第三處副處長陳虎門。

 

內情曝光後兩國關係頓時緊張,中華民國方面雖然承認江南案為該國情報局官員主使,但仍強調江南案是情報局官員獨斷專行所致,而非高層授意,並逮捕了情報局長汪希苓、副局長胡儀敏、第三副處長陳虎門等人。

 

在美國,死一個人不算大事,但外國情報人員到美國來殺美國公民,這是美國政府不能容忍的。堂堂中華民國軍情局首腦,利用黑道殺人,這種無法無天的行為,比黑幫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嚴重的是,國家特務單位去美國領土殺了一位美國公民,對美國而言是極為嚴重的犯罪與侵犯主權行為。最後,美國聯邦政府就美國公民遭外國特務人員刺殺事件,強力介入調查,並在監聽電話錄音中,找到當時殺手之一撥打回台灣的電話,明確肯定有國民黨政府情治單位介入此案。

 

那麼,究竟劉宜良犯了甚麼錯,讓台灣的軍事情報局千里迢迢跑到美國領土去殺一個美國公民呢?

 

案發前的準備

 

19847月,國民黨前情報局長汪希苓,因不滿筆名「江南」的華裔作家劉宜良,撰寫出版《蔣經國傳》,經人介紹認識竹聯幫陳啟禮後,決定派遣竹聯幫赴美國舊金山德里市「教訓」劉宜良。

 

陳啟禮在當年8月,經情報局陽明山「松竹山莊」訓練基地5天受訓化名為「鄭泰成」,情報局提供劉宜良相片和地址等資料後,由陳啟禮擔任指揮官,率吳敦和董桂森2名竹聯幫殺手,共同在美國執行自認是「鋤奸」的任務。

 

案發當時

 

1010日,三人鎖定劉宜良跟蹤,1015日上午9點,劉宜良在住處吃完早餐,到樓下正準備開車外出前往漁人碼頭內的禮品店,並將一些箱子搬進車廂內時,已事先埋伏的董桂森等人,分持左輪手槍朝劉宜良兩眉間開了一槍,劉宜良隨即倒地,在朝其腹部、胸部開了兩槍。事成後,兩名殺手騎腳踏車逃離現場,並在附近路口丟棄腳踏車後,進入早已等候多時的車內,將偽裝的假髮、假鬍子及運動服脫下,並將兩把手槍丟棄於路旁草叢。

 

後續發展

 

為防遭滅口,陳啟禮等人特別錄製了執行江南案始末內幕的錄音帶,並交由其餘竹聯幫份子保存。不料,返台後不久,政府於1112日就執行「一清專案」掃黑行動,而且在確定逮捕「一清首惡份子」陳啟禮後,開始針對數千名黑道進行逮捕行動。陳啟禮被捕時,立刻向警方說出前往美國刺殺劉宜良的經過,1124日台灣某雜誌接獲讀者爆料,刊登出竹聯幫份子自以為「忠黨愛國」赴美暗殺劉宜良,不料卻反遭掃黑對待內幕。1130日,美國聯邦調查局宣布破案,直指兇手就是陳啟禮等人。

 

江南案不僅讓陳啟禮和吳敦被依「非法持有槍械、共同謀殺、非法結社」罪名遭判處無期徒刑,流亡海外的董桂森最後也在美國監獄死於鬥毆,連當時的軍事情報局長汪希苓也因此下獄,經兩次減刑後,三人服刑六年餘即獲假釋出獄。

 

全案終結

 

由於國民黨政府「失手」,最後全案由台灣政府支付給劉宜良遺孀崔蓉芝145萬美金和解了事,江南案也被諜報人員稱之為「情報局成立以來最大恥辱」。

 

傳記引來的殺身之禍

 

江南案真正的殺機有二:一是《蔣經國傳》,二是《吳國楨傳》。

 

陳啟禮在受命制裁江南時,事實上汪希苓已明講,制裁的動機就是為了《蔣經國傳》及其續篇,和尚未完成的《吳國楨傳》。《蔣經國傳》原已發行多年,沒有甚麼令蔣家非取江南性命不可之處。但是,有關的續集將接露蔣經國的傳子計畫,這是蔣家最無法忍受的。而《吳國楨傳》則是宋美齡的心靈大痛,吳國楨和宋美齡的世紀大戀情,以及後來擔任台灣省主席的吳國真被逼亡美的經過,都是蔣家內鬥中怵目驚心的歷始。雖然,蔣家內鬥慘烈(蔣經國鬥宋美齡;蔣孝武、孝勇兄弟鬩牆;章孝嚴、孝慈與蔣氏兄弟的嫡庶之爭),不過對外利益則是一致的,這也就是為甚麼眾人皆認為江南案的案情不單純之原因。

 

故事還沒結束

 

蔣氏王朝的陰暗貌,第一次被清楚地接露在台灣民眾眼前,而在美國全力施壓下,國民黨政府擋不住也遮不了。

 

一開始為了自保,陳啟禮等3人聲稱蔣經國次子蔣孝武涉案,但後來承認此事與蔣孝武無關。不過,蔣經國還是將蔣孝武外派至新加坡,並宣布未來蔣家人不可能會當總統。

 

回想整件事情,最高情報頭子要暗殺一個人,要不是自己的決定,就是奉長官的指示,而軍情局長的長官就只有總統。所以,雖然軍法只能判到汪希苓,但政治聯想卻很難不指向蔣氏政權。而汪希苓等3名官員所受到的禮遇和輕判,更不得不讓人有所想像。

 

或許,江南案是迫使蔣經國總統從權威體制走向民主的因素之一,包括蔣家不能也不會繼續當總統、民進黨被默認、開放黨禁及報禁、台灣走向民主化、我們現在可以民選市長、總統等。

 

大家想想看,當初殺手說江南案是「為國鋤奸」,這是為甚麼?

  

圖片來源:flickr@MEILIN 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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