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直高中「熱血教師」黃益中改變了普通公民課授課模式,喜歡在課堂主持辯論會,讓學生暢所欲言。這種自由奔放的教學法,來自黃益中老師在新竹高中就讀時,三民主義課(後來變成公民課)老師與學生暢談時事之學風的景慕。
自由學風的提倡黃益中絕對不是第一個,也非什麼新觀念,但可悲的就是明明大家提倡了那麼久,為何仍然對自由學風有所憧憬?不只如此,思辯教育、LGBT等議題的提倡少說也有十幾年,為何社會還有不少「諱莫如深」的避忌?
其實任何勢力的拉扯都是與時俱進的,以LGBT議題來講,黃益中依自己的觀察發現,當挺同慢慢成為社會主流意見後,反同人士也隨之進化,不會公然說自己反同,而是繞一大圈用似是而非的「友善言論」讓大家恐同,所以今年同志大遊行才會提出「打破假友善」這個新口號。
古人說妖言惑眾並非八股,言論之中確實有很多細節可以藏匿妖魔鬼怪,所以若非細膩、清楚的思辯腦袋,一般人可能會被似是而非的言論擄獲。因此,黃益中致力於訓練學生論辯的能力,也出了一本以「思辯」為名的暢銷書,鼓勵社會大眾多去思考與辯論。
家家有難唸的經,代代有難言之隱,而像黃益中等熱血人士所致力的就是把難言之隱大聲喊出來。或許大家覺得所謂的「提倡」沒什麼了不起,那是因為你沒考慮到他們的音量。以下,KNOWING想藉由與黃益中老師的專訪將2016年的難言之隱發散出去,以下為專訪精華摘要:
老師不斷呼籲公民教育的重要性,那就教育的現況來看,我們對於性別教育上有沒有什麼地方要再加強?
依我在教育界十幾年的觀察,台灣雖然已經有《性別平等法》,但所謂的性別平等多數是着落於「兩性平等」。台灣老師從小學就開始對學生灌輸兩性平等教育,這沒有問題,可是一旦碰觸到性別少數,就會發現有些老師不想提這方面的議題。另一種情況是受到家長的壓力。家長會透過家長會,或是愛心媽媽等組織去影響學校。所以說老師教的性別平等教育常常忽略LGBT。
其實最早的《性別平等教育法》叫「兩性平等教育法」,2000年屏東高樹國中發生葉永鋕同學的事件後才將《兩性平等教育法》改為「性別」平等教育法(葉永鋕因為性向不明遭到霸凌,死後引發社會大眾對性少數議題的重視),所以當初在制定法律時就已經顧慮到性別少數,可是十幾年過後很多地方,特別是教育單位仍然只注重「兩性」。
我最近寫了一篇文章PO在教育的社群平台,看到下面有些老師留言,講了很多似是而非的長篇大論,他們不會直接說自己反同,卻認為不應該把同志拿到檯面上來講,怕會鼓勵別人成為性別少數。他們的論述雖然沒有歧視同性戀,卻不希望更多人成為同性戀。在我看來,這就是反同與歧視。
今年同志大遊行的口號出現一個以往不曾見過的「打破假友善」,是否近年同志的處境有了新的挑戰?
這就是我剛才所說的,這些年來支持同志的聲音越來越多,所以那些反同人士不會直接嗆說「我就是反同性戀」,也會說「我也很尊重同志」、「我也有很多同志朋友」,可是他們會用一個「但是」來包括他們的反同理論。今年的「假友善」就跟我剛才講的那種情形很像。
美國厠所去性別化引發很大的爭議,想請問老師的看法。
美國基督教裡也有一些基本教義派,他們認為性別少數厠所也是在提倡同性戀,所以可以看得出來這些人的脈絡都一樣,他們知道社會上有性別少數存在,但他們不希望讓更多人成為性別少數,認為性別平等教育法等等會讓性別少數族群增多,那這種想法其實就是恐同。
但反同組織進化了,他們知道不能直接講出反同,或是同性戀會導致人獸交等言論。所以我們仍然要持續支持同性戀的教育,才能將這些似是而非的言論壓下去。
如果同志成婚真的合法化,下一階段的挑戰會是什麼?
目前我覺得同性成婚的態勢是樂觀的,其實要合法化也沒什麼困難,只要把民法某些法條與稱謂改一改就好,而且一樣是「雙方」,不能多P與亂倫,因為民法中就有規定不能亂倫。所以我覺得有很多反同人士的論述在亂講,根本不會多P與亂倫,差別只在於未來會有男男家庭與女女家庭而已。
雖然現在家長越來越開明,但若真的遇到小孩出櫃恐怕還是有些人難以接受,請問老師會想跟受到家長反對的出櫃學生說什麼?
我在外面演講的時候有高中生過來跟我講她是女同志,但她的爸媽很反同。我跟她說,第一你爸媽一定是愛你的,即便他們是錯的你還是要相信爸媽是愛你的,不要去跟他們硬碰硬。第二點,你爸媽幾十年來所受到的教育都告訴他們「同性戀是不對的」,所以你要他們一時之間去接受同性戀沒有那麼簡單。第三點,其實出櫃受到最大壓力的不是你,而是爸媽,因為現在年輕人很多人都支持同志,而你可能也有一些同志朋友,所以你有自己的支援系統。但你爸媽必須面對親戚朋友的壓力,那些人都無法在短時間內接受同性戀。
當你理解爸媽所受到的壓力比你還大的時候,你就不需要去跟爸媽硬碰硬。我相信時間會改變很多事情。
也想問老師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母豬教議題有什麼看法?
那就是PTT長久以來躲在網路後面的生理男性對女性長久以來的不滿。台灣男生很喜歡計較,說「你們女生不是很喜歡講性別平權嗎?為什麼約會都要男生請客?」我覺得這跟性別平權沒有關係,因為今天我要請客是我高興,那如果我不想請客,女生能接受那就OK,若覺得我很小氣,那就代表我們無緣。這些是在男女交往中很自然的過程,根本與性別平權無關。
再來一個重點是那些人都躲在網路後面罵,所以罵得很難聽。當然那些人會主張言論自由,但所謂的言論自由是敢具名發言時才叫言論自由,那種躲在網路後面的發言只是假言論自由、性別平權之名將自己在生活中所受到的怨氣發洩在網路上而已。
那如果老師發現自己的學生也是網路上的鄉民,你會想跟他們說什麼?
我會跟他們講,不管在PTT或是任何場合我們要為自己的言論負責,言論自由的保障是在自己敢為自己的言論負責的的時候,不是自己在虛擬的帳號後面肆無忌憚地亂罵。當然現在這些鄉民也很聰明,他們知道罵髒話可能被提告,所以不會直接罵出三字經等難聽的話,而是用很酸的話代替,但我覺得這種行為不會比罵三字經高尚。我會跟學生講「我們要做一個有格的人」,所謂有格的人就是敢在公眾場合站出來跟大家討論。
想請問黃老師,關於LGBT議題有沒有特別欣賞的評論者?或是想推荐的書或電影?
有啊!像是同志諮詢熱線協會的社工主任鄭智偉,他們這個團體每年大概舉行三百場的校園巡迴演講,去跟學生講性別平等。志偉這種團體算是深耕基層,他們受到學校方面的壓力很大,有很多反同人士會透過家長去影響學校,阻礙他們的演講。在某種程現度上深耕基層的人所面臨的壓力可能比公眾人物還大。呂欣潔也是,她之前也在同志諮詢熱線協會裡工作,他們都很辛苦。
若說推荐的書,我覺得有很多書都很不錯,比如瞿欣怡的《說好一起老》,記錄她女同志伴侶得癌症時在醫院的相處與她所看到的一些事情。還有羅毓嘉的《天黑的日子你是爐火》,寫他與他的香港男同志伴侶這些年來的日子。我會推荐這兩本書,是因為如果你把同志的身份抽離的話,會發現這些故事就只是一般情侶的故事。所以我很想推荐給那些反同人士看「他們就跟你們一樣啊!有什麼好害怕的?」
(所有圖片均取自 黃益中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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