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沒有在現場，卻被一口咬定是殺人犯而判死刑，唯一的證據竟然是「共犯」的自白？民間司法改革基金會昨（30）日舉辦「先別管廢死了，你知道什麼是司法改革嗎？」座談，邀請律師陳雨凡以及當事人徐自強（見圖），現身說法談「徐自強冤案」。
1995年發生黃春樹命案，房屋仲介商黃春樹遭到綁架勒贖，並押到汐止山區殺害棄屍。兩名嫌犯黃春棋、陳憶隆供稱徐自強為本案共犯，之後徐自強就被羈押直到2012年，因為速審法規定羈押不得超過8年，他才暫時得到自由，但目前官司還在進行中。
陳雨凡說，這個冤案是檢視我國有沒有落實「無罪推定」最指標性的案件，「你沒有做的事，你要如何證明沒有做？」官司一直打到更9審，徐自強被判了7次死刑，但判決依據就是共同被告的自白，沒有科學證據，而且兩位嫌犯的說法也多次反覆。另外，本案在7月8日將會進行世紀辯論，15日則會辯論終結。
以下整理自徐自強分享以及觀眾提問，以問答方式呈現：
以為法官會還清白
問：當初你為什麼要出來投案？
答：因為怕另外兩個人被執行死刑，那就死無對證，沒人可以證明我的清白。因為我當初相信法院會還我清白，結果第一次上法庭就被嚇到，一進法庭裡面就只有法官跟書記官（編按：現在已經規定檢察官必須到場了），也沒有通知我的律師。法官只會說，趕快認一認，不要浪費時間！我要求見律師，他就開始罵，還拿卷宗起來摔。以前法官也不太讓被告講話，也不像現在法庭有螢幕可以看到書記官記錄有沒有打錯。
問：在看守所裡面大概是怎樣的生活？
答：像夏天就是超級熱、根本無法睡，會想趕快死一死。16年來都被關一坪多的空間，剛出來的時候我甚至不會講話，因為一天只講一兩句話。在裡面就是很被動，叫你睡覺就睡覺、吃飯就吃飯。我很長一段時間沒辦法相信人，因為去對法官、被朋友這樣對待，很多事情覺得負面。
問：在看守所裡面有沒有辦法看書？
答：雖然有人可能會覺得關在裡面感覺很閒，可以看書，但事實上不會有那種心情。因為是完全處於負面的狀態，根本靜不下來，那種沒有明天的不確定感，會讓人整天都無法做事。除非是被判有期徒刑，很確定自己會被關多久，那有些人就會安排自己學英文之類。
曾經想過自殺，死了反而是解脫
問：日前發生女童割喉案，請問你對死刑的看法？
答：你相信司法嗎？以我在法院的經歷，我認為那些法官沒資格判人死刑，因為他們對待我是這樣，對別的被告也是一樣。我反對死刑，是因為沒辦法相信司法不會亂判。
很多人都誤解了廢死，好像就是原諒凶手，但是廢死不是原諒，反而死刑犯最怕終身監禁，因為這會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能死在裡面其實是種解脫。
我在裡面也曾想過怎麼死，也跟人討論過要怎麼樣才死得掉。因為24小時都有人監控，如果有人自殺成功，其他人反而會替他高興。
當我被判死刑的時候，反而是覺得放鬆的。我還叫我母親放棄救我，因為當時只想趕快死一死，所以司改會介入的時候，我反而是有點抱怨，因為看到司改會帶我家人在電視上求情，我覺得很難過，但現在很感謝他們一直不放棄。其實，一個被冤望的人只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有人相信你，那種感覺無法形容。
習慣沒有明天，選擇活在當下
問：目前暫時得到自由，有什麼感想？
答：我經歷了沒有明天的日子，學到活在當下。我很不習慣規劃明天、規劃未來。我已經習慣享受現在。我現在每週都要去警局報到，也不能出國。
問：對司法的感想或期待？
答：我出來之後覺得司法好像也沒什麼變。除了以前被告要站著，現在可以坐著，其他好像也沒啥差別，因為十六年來他們都在做一樣的事。
法官只在乎自己的面子
我的案子有70幾個法官審過，但事實上，越多法官審過，表示案子越有問題。他們覺得接到我案子都很倒霉，都只是趕快把程序走一走，判決書抄一抄，趕快丟給最高法院，反正就算被最高法院發回，也不會再給他判了，所以累積審過的法官越來越多。如果有法官敢判我無罪，那就等於得罪自己的學長姊。對這些法官來說，是不是我做不重要，他們的面子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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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何宇軒攝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