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興誠:從美國大選談「偉大」
專欄作家曹興誠
2016-11-09 11:00

在這次美國大選中,「偉大」一詞成為共和黨及民主黨雙方爭議的熱點。

 

共和黨候選人川普的口號是「讓美國再度偉大起來」(make America great again),這句話相當響亮有力,讓川普聲勢高漲不下;於是民主黨不得不回應說,美國一直很偉大,川普的口號暗示美國已經衰落,這是描黑美國,恐嚇民眾。

 

在爭論美國是否偉大的時候,兩黨卻都沒有給「偉大」下定義;而川普則顯然誤把「強大」當成了「偉大」。

 

要看強大跟偉大的區別,可以舉幾個例子。

 

當耶穌基督被釘上十字架的時候,他很孤單無力,而同意釘他的羅馬總督比拉多是強大的。1600年,天文學家布魯諾(Bruno)被活活燒死,決定處死他的羅馬教廷代表了當時世界上最強大的勢力。2001年巴米揚大佛被塔力班部隊徹底摧毀,擁有坦克、機槍、大砲的塔力班徒眾當時也是強大的。這些強大者萬萬沒想到,他們迫害的宗教家、科學家或摧毀的藝術品,才是偉大的。

 

美國兩黨的代表大會上,許多政客名流出席演講,大家公認講得最好的,是歐巴馬總統夫人米雪兒。有一句她講的話特別響亮:When they go low, we go high.(面對別人下流的時候,我們要向上流看齊)。她點出的low和high,正好就是強大和偉大的區別。強大可能助長卑劣下流,而偉大則必須跟高尚、提升有關。

 

那麼,我們又該怎樣來定義高尚或提升呢?

 

其實這個問題的答案,不在別處,就藏在我們的大腦結構裡。

 

大家都知道,人腦有三層結構。我們的腦幹,跟爬蟲類是一樣的。爬蟲六親不認,連自己的後代都吃;它們的反應只有兩種:遇弱即欺,遇強則逃,就是fight or flight。今天有不少人,其心態跟反應還停留在爬蟲的階段,不問是非,只知巴結權貴、仗勢欺人,這就是下流。

 

從腦幹往上走,就是邊緣系統(limbic system);腦幹加邊緣系統是鳥類的腦。鳥類不僅能辨識子代,還能了解牠們的需求,能築巢,雌雄還能分工餵養雛鳥,顯示出合作和犧牲的精神。較諸爬蟲類,鳥類代表了大大的提升。今天有些人結了婚還天天吵架,生了子女卻棄而不顧,其合作和犧牲的精神還不及鳥類。

 

從邊緣系統再往上,就是大腦皮質。所有哺乳類都有皮質,視其厚薄,可以顯出不同的智力。黑猩猩的大腦跟人類最接近,已經可以合作設下陷阱來獵殺疣猴,還能形成社會組織,懂得論功行賞;但也經常集體鬥毆,對同類進行有規模的屠殺。今天世界上不少地區還在集體互相屠殺,不比黑猩猩高明多少。

 

人類跟所有動物不同的地方,是我們有額葉皮質。這讓我們具有語言能力,還能分析、推理、判斷、計畫、決策。

 

額葉皮質提供的能力,讓人類發展出科學、宗教與藝術。科學幫我們探求真理與實相,宗教讓我們擺脫損人利己的動物習性,藝術則增加了生活的美感和趣味。簡單地說。科學、宗教和藝術,帶領人類不斷地求真、求善、求美,讓我們能活得睿智、慈悲、莊嚴,這就是「提升」的定義、「偉大」的境界。

 

尼采曾經說,人類是野獸和超人之間的過渡品種。尼采認為人類需要提升,這是對的;但沒有區分強大和偉大,以至於被希特勒濫用他的理論進行種族滅絕。

 

今天人類在科技能力上,已經進到了「超人」的地步,但許多人因為缺乏宗教情懷,所以品性還停留於在下流的水準。美國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川普從競選以來,不斷地侮辱對手,煽動國家與種族仇恨,意圖激起民憤、利用民憤。如果這樣的人當選美國總統,可以發動世界最強大的毀滅性武器,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談「偉大」,就不能迴避宗教;可惜許多宗教跟不上科學的腳步,逐漸跟「偉大」脫節。今天能夠與科學齊頭並進的,只有佛教。但那是科學佛教,而非目前流行的世俗佛教。關於這個主題,未來如有機會,我願意再詳談。

 

(首圖取自Donald J.Trump 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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