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聚焦群情激憤的原因, 是恐懼!
專欄作家蔡孟勳
2016-03-29 12:44

 昨天, 有一個無辜的女童, 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令人髮指的方法奪走了性命。

 

看完這則新聞的當下, 我掩面嘆息, 轉身抱抱我的孩子, 身為一個年齡相近小孩的父親, 將心比心, 我看了媒體詳盡的報導,也看了政論節目裡, 名嘴們針對這個議題激動的抗辯主張, 我沒有辦法, 也不願意想像這樣的慘劇發生在任何一個愛小孩的父母親身上。

 

但更讓我震撼的, 是看到這位女童的媽媽在媒體上的發言, 我看到了結合驚愕, 不捨, 憐愛, 悲痛, 跟我沒辦法做到的冷靜, 我很佩服, 也尊敬這位媽媽的勇氣。

 

的確, 連受害家屬都不願意把這件慘劇引導到死刑存廢的重大議題上, 為什麼還有一大群義憤填膺的人, 以此為藉口去責難, 撻伐廢死聯盟的人呢? 是他們主導策畫, 或是發動這些慘絕人寰的悲劇嗎? 或者是他們可以十足十的證明, 這些慘案全部都是因為不懼怕死刑而蓄意而為的嗎?

 

又或者, 在這種排除司法誤判, 眾目昭昭, 又看不出任何教化可能的狀況, 為什麼這個社會體制要給他們寬恕, 讓他們睡在大家繳稅付的監獄裡, 管餐照料, 甚至之後還有放出來繼續為惡, 傷害其他無辜的人的可能呢?

 

這些問題, 我沒有答案, 我想不僅是台灣, 其他更先進抑或更落後的國家,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調整, 改善, 找出對大多數人都可以接受的答案。

 

這些討論可能包括是否支持死刑存廢, 改善司法辦案的品質, 讓受刑人的勞務產出大於付出的成本, 與重新檢討假釋制度的合理性, 與精神犯罪的重新定論等等, 但無論如何, 這些亡羊補牢, 已經喚不回那個被殘忍殺死女童珍貴的性命。

 

隨著年紀漸長, 我想我唯一確定的事情, 就是這個社會太複雜, 複雜到不是年輕的我可以單純理解的是非黑白, 而是太多不同層次的灰色地帶。

 

這件事最可怕, 也是大家聚焦群情激憤的原因, 是恐懼, 一種根深蒂固, 發自骨子裡的恐懼。

 

是那種你即便走在自家巷口, 鬧市巷弄, 學校街坊, 也不知道哪裡會出來一個腦子不正常的人給你一刀, 或是用殘酷的方法在你面前傷害你稚弱無法反抗的孩子的恐懼。

 

是那種你坐在捷運上, 以為自己安全無虞, 卻害怕身邊哪個腦子不正常的人逞兇鬥狠, 拿出凶器砍殺熟睡或小憩的自己的恐懼。

 

是那種你不知道身邊哪個陌生人會給你幫助, 哪個陌生人在扶你起來, 接近你小孩的時候狠劈一刀的恐懼。

 

這種恐懼, 瓦解了人與人之間基本的信任, 而信任, 是任何社會運作的基本, 一旦這種信任損傷了, 瓦解了, 這個社會基本上是會陷入崩塌的危機, 這種危機, 不小於銀行擠兌跟財政制度瓦解, 是對社會治安跟基本人身安全不信任, 最本能的反應。

 

偏偏這種恐懼, 是無法預防, 無法解釋, 更無法釋懷的, 這種恐懼讓大家殺紅了眼, 急著以獵女巫的方式找出一個人綁在架上燒了, 這個女巫可能是加害人, 可能是廢死團體, 甚至無限上綱到主政者, 大家痛罵圍剿, 狠揍他幾拳出氣, 然後繼續回到我們習以為常的安全生活。

 

但事實並不是如此, 新聞事件除了受害人之外, 是會被淡忘的, 要改革體制談何容易, 柯媽媽因砂石車事故奪走兒子, 奔走了十餘年才有強制責任險, 但每年還是看到許多受害者慘死在砂石車的巨輪下。

 

每次台灣發生一次又一次這類的慘劇, 馬上就會引導到爭辯死刑存廢, 就好比每次美國發生重大連續槍擊事件, 我舊家對面就會有一大堆群情激憤的人圍著 NRA 抗議一樣的道理 。(雖說我對槍枝登記管制的態度是比對死刑確信多的多)

 

在我來美國前, 類似這種恐懼的是華盛頓狙擊手, 那種你不知道在那裡會被來一槍的恐懼, 即便是經歷已久, 同事老闆提到當時的回憶, 眼裡就是這種毛骨悚然的恐懼。

 

本質上來說, 這種跟空難, 天災一樣是超過任何個人可以掌控能力, 無法預期的事件, 是躲不了的, 今天這個女童受害了, 假設那個殺人犯有能力翻過圍牆進學校, 或許也不過就是早兩天發生更慘的學校無差別殺人事件而已, 他是篤定要用這種方式傷害任何無辜的他人的, 只不過根本無跡可循。

 

面對這種慘劇, 不要說是女童的媽媽在現場, 只是咫尺之遙, 我想沒有任何一個父母, 在當下能夠有能力拯救自己的小孩, 超人畢竟只是童話故事。

 

每當我想起這點, 我只能虔誠的, 默默的, 希望神給予這一家人勇氣, 還可以相信他人, 相信這個社會的勇氣, 然後希望媒體跟其他人, 不要再進一步增加受害者家屬的痛苦, 不要再傷口上繼續撒鹽。

 

就像那位媽媽講的, 我由衷的希望這類的慘劇不要再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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