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英書單，共讀經典
前言：「菁英共讀」由位於台灣南北的兩位朋友陳一銘和吳仁麟共同經營。陳一銘在台南，吳仁麟在台北，兩人每週針對同一本書來分享心得。讀全球菁英所關注的好書，也期待更多海內外的菁英朋友來共讀和分享。
每週共讀的主題書，陳一銘都會精心製作了簡報投影片分享，歡迎私訊索取。
這次閱讀的是「二十一世紀的二十一堂課(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796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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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拉瑞共同體」
吳仁麟(台北)
根據台灣出版社的預估，哈拉瑞所寫的三本書(「人類大歷史」、「人類大命運」、「二十一世紀的二十一堂課」)在全球以四十五種語言出版，總銷售量已經超過兩千萬本。
而且，這些書的讀者都是地球上最具影響力的菁英，歐巴馬、比爾蓋茲和左克伯的書單上都有哈拉瑞的書。
但是，您也別因為這樣虛榮心油然而生的就有了讀這些書的衝動。回到現實，即使這本書紅到發紫，很多台灣人聽過，卻很少人真的讀過。
如果您讀了哈拉瑞三本的其中一本，很可能就是貴單位那一百個人裡唯一讀過的人。如果您讀了兩本，您可能是整個部門那一千個人唯一讀過兩本的人。如果您讀了三本，就很可能是全公司五千人裡唯一讀過三本的人，像您這樣的稀有動物沒有朋友是很正常的事。
以上的說法聽來有些誇張，但是如果您知道，過去一年台灣有六成的人沒有買書，四成的人去年一本書都沒有讀過，百分之十九的人十年沒有讀過書，就可以明白要找到讀完哈拉瑞這三本書的人有多不容易了。(更何況他這三本書每本都至少寫了四百頁，三本買起來要近兩千元，很多人寧願花兩千元去吃大餐也不願吃本好書)
所以，可以想像那種處境並不會帶來太多快樂，眾人皆醉您獨醒，大家都不讀哈拉瑞您卻竟然讀了三本，難怪沒什麼人願意理你。
這樣的情境下，看來很菁英的您，其實已經成了全球「哈拉瑞共同體」的一員，被他書裡的論述所催眠，並且不知不覺的和那兩千萬人一樣把世界推向哈拉瑞所想像的未來。
有趣的是，哈拉瑞這三本書的核心論述，就是「想像的共同體」，他說人類所擁有的一切都是想像出來的，國家、公司、家庭、愛情，連我們自己其實也都只是別人想像的一部分。(很巧的，民族主義大師Benedict Anderson早在1983年就在他寫的「想像的共同體」提出類似的論述)
打著紅旗反紅旗，哈拉瑞在寫這三本書的時候可能沒有想到過，自己也用行動驗證了書裡的論述，透過對全球兩千萬各界菁英的洗腦，讓世人對未來充滿質疑與不安，也因為這樣不知不覺的對哈拉瑞的觀察與警醒照單全收。
一個人的想像只是夢想，兩千萬人的共同想像就會成為一種真實，「二十一世紀的二十一堂課」這本書裡所提到的事正陸續實現。比如這本書裡談到的「無用階級(global useless class)」，這樣的人口其實正陸續在歐洲一些富裕社會出現，這些人過去甚至都是高收入的專業人士，在工作被AI科技取代之後只能毫無選擇的領著國家所發放的「UBI(Universal Basic Income，無差異基本收入)」，意思也就是說不用工作就能領薪水，以防止人去和AI或機器人搶工作。(能想像不久後的將來，地球上會出現一個人人都不用工作的國家嗎?)
這本書和哈拉瑞的前兩本書的核心論述相呼應，「人類大歷史」談過去，「人類大命運」談未來，在大陸，這本書的書名叫「今日簡史」，談的是二十一個今天的熱門話題，如果把三本書串起來，可以順出一條「人類史」脈絡如下：
一、 智人世紀：人類在四十萬年前以「智人」這樣的角色在地球登場並征服世界，關鍵是因為人腦具有優於其他動物的「認知能力」，以這樣的認知能力把自己化身為「神人」，無限放大「身體能力」，克服飢餓、疾病甚至死亡，並且發展出超強的「連結力」，連結出部落和國家甚至歐盟這樣的組織。
二、 科技反挫：人類發展科技追求幸福，反而讓自己離幸福越來越遠，因為天真的相信財富就等於幸福，為了追求財富竟然把自己變成工作的奴才。甚至發明出AI這種看來聰明得不得了的科技，這種科技竟然開始掌握我們的自由意志，成為我們的主人，人類發明了科技，科技反過來再發明了人類。
三、 社會選擇：發展到今天，人類經歷過三種主流的社會制度，二次大戰前的法西斯主義，二戰後的共產主義和自由主義。在二十一世紀之前，自由主義看來大獲全勝，但是在中國政經堀起和川普主政美國與英國脫歐之後，自由主義的明天看來充滿危機。
四、 無常如常：從科技的可能發展來思考，二十一世紀不僅不會是個平庸的時代，甚至會發生許多人類史上從未發生過的劇情。每一個人都要保持自己認知系統的可更新性，去接受各種科技和人文的可能衝擊。
以上這些思考，其實連哈拉瑞本人都沒有標準答案，不過如果閣下膽敢把這些問題拿去和朋友、同事甚至長官閒聊，通常也只會得到幾聲訕笑和「你想太多了」這樣的評語。
他們其實說得沒錯，人類之所以能從四十萬年前的智人活到今天，就是因為那顆大腦實在太能想。不過，既然已經想了四十萬年，何妨再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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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像，加速命運巨輪的滾動」
陳一銘(台南)
這週，終於來到哈拉瑞人類三部曲的最後一部，「21世紀的21堂課」。要讀這本之前，我建議先將前兩本讀過，會比較能理解作者對世界觀的描述，因為有很多的專有名詞、來龍去脈，在這本書中，不會放太多篇幅。但是其資訊量卻是無比的大、資訊密度也相當的高。放在第三部曲，實是當之無愧。
從「人類大歷史」知道人類是怎麼從野獸到扮演上帝，從「人類大命運」知道人類社會的明天可能會是怎麼演變。而從這本書，則能看到21世紀，我們「當下」正在面臨的問題。核戰爭、生態崩潰、科技顛覆，三個人類共同面臨的問題如何讓人類跨越種族、宗教、文化、地域，形成全球化的合作？
本書分五個部分，承襲了哈拉瑞完整的世界觀。讓我們來看看這位大神又憂國憂民的提出哪21堂課吧！
第一部分：科技顛覆
第一章：理想的幻滅：從舊故事到新故事
人類大命運的最後，提出了兩個人類未來信仰。但是在科技人文主義與數據主義成形之前，民族主義與宗教極端主義，暫時取代現今的社會，川普當選、英國脫歐，民族主義回潮，但當然這些不可能像是自由主義一般，有著全人類故事的通用性。
真正的挑戰會有幾個部分：
一、生物科技改變人的身體和思想，破壞自由主義的人格基石
二、人工智能創造無用階層，破壞自由主義的政治基礎。
三、只有解釋生物和信息革命的新故事，才能替代自由主義
第二章：就業
機器人、自動化的議題，我們在先前AI月時已談過許多。哈拉瑞描述AI與人類能力區隔分為兩大類：
人類能力：其中又再分為兩小類。
身體能力：工業革命後被取代
認知能力：創意和認知能力，還原成生物算法，也可以被AI超越。
非人類能力：則是AI的優勢。
連接性：集合成網路。EX：自動駕駛連接網路更安全
可更新性：讓改變規則變得非常容易。EX：改變交通規則，自動駕駛可以同步更新。
第三、四章：自由、平等
而AI的誕生，也會徹底影響到人類信仰的問題。會讓生化演算法被大數據演算法所取代。而數據過度集中，也會導致精英與平民的差距拉的更大，進而延伸出平等性的問題。
未來，不平等將會趨向固化，生物革命讓富人可以把不平等變成生物學上的差距；信息革命讓普通人成為無用的人，失去了可以談判的政治和經濟力量。如果我們想避免財富和權力過于集中，關鍵在于規範數據所有權。
作者也提出幾個可能的趨勢：
一、自然狀態，大企業會積累越來越多的數據，成為主宰者
二、讓數據國有化，可以抑制企業，但也可能導致數據霸權
三、讓數據掌握在個人手上，但數據不是土地，到底該如何實施
第二部分：政治挑戰
第五章：社群
社群的發展，已經不再是傳統以家庭為中心、或是近代以國家為中心，現行慢慢轉移到線上社群。國家和宗教的凝聚力式微并不是人與人疏離的主要原因，人和身體失去聯係才是。因為就跟我們現在被大數據以及互聯網AI操縱著眼球、手指與錢包一樣，未來等VR、MR發展出來，可能整個身體都被操縱。
第六章：世界大同
而現代文明是相通的，從三個面向來看：
一、政治：就算強調各自國家的獨立和獨特，前提仍然是對主權國家的權力邊界有共識
二、經濟：人人都相信幾乎同一套資本主義，「伊斯蘭國」戰士也不會燒毀美元。
三、科學：並不存在特殊的「主體科學」，朝鮮還是相信e=mc^2，否則也不會有核問題
所以，把文明衝突類比于物種之間的競爭是錯誤的，因為人類只會一直不斷地融合。
第七章：民族主義
以往，國家形成是因為部落面臨了無法獨自解決的挑戰。而現在全球共同的敵人，會讓人類形成共同身份認同。放心，說的不是外星人或是什麼魔鬼終結者。而是核戰爭、生態崩潰、與科技顛覆。民族主義是無法成為人類共同的故事的，全球政治化，已是必須的選項。
第八章：宗教
傳統宗教本來是人類問題的解決方案，現在因為一面運用現代化的工具與架構，一方面也靠傳統宗教來維護國家認同，所以成了人類問題的一部分。神衹變成只是為特定國家服務的工具。
第九章：文化的認同
世界的大同，必然會經歷人類互相快速遷徒的過程，而這更會造成文化認同的問題。所以移民是作者特地點出的一項大問題。
移民是一項協議，包含三項條款
第一條：東道國允許移民進入
-->親移民主義者認為這是一種義務
-->反移民主義者認為這是一種可以隨時撤銷的恩惠
第二條：移民需要接受東道國的核心價值觀
-->親移民主義者認為該以寬容接納別人
-->反移民主義認為要維護寬容，就要讓移民也接受這樣的寬容價值觀
第三條：移民同化到一定程度，東道國就接受他們成為平等一員
-->親移民主義者認為應當迅速接受新人
-->反移民主義者主張更長試用期
現實中，地主國通常持「文化主義」，但注意，這與「種族主義」不一樣，更有延展性、更加地開放。
第三部分：絕望與希望
第十章：恐怖主義
哈拉瑞再次拿恐怖主義是一項表演的論點出來，要我們好好面對。正確應對恐怖主義的方式有三：
第一，秘密打擊恐怖組織網路，尤其是資金網路
第二，媒體必須保持客觀，避免歇斯底里
第三，公眾要遏制內心過度的恐懼，不被恐怖分子俘獲想象力
第十一章：戰爭
除了恐怖主義煙花式的表演外，作者還是要提醒：雖然目前主要經濟資產是科技和體制的知識，已無法用暴力掠奪，戰爭是高損害、低利潤，加上核武的牽制，人類已走向「和平循環」，戰爭永遠是弊大於利，無利可圖。但仍然不要低估人類的愚蠢，要保持謙遜。
第十二章：謙遜
然而，基本所有的文化都傾向於以自我為中心，這狀況下如何保持謙遜？哈拉瑞這邊，又大批判了自己國家的主要宗教「猶太教」。歷史貢獻低、沒有獨特性、包容性低、猶太重學習並不全是教義的功勞。
第十三章：不要妄稱神的名
在這種文化中心靠不住腳、科學革命發展下，有神論宗教已式微。我們已不再需要特定神衹來推導出對世俗規則的話語權。而道德的重點是減少痛苦，而不是遵守某種誡命。我們不要妄稱神的名字。
第十四章：世俗主義
取而代之，世俗主義，或許是一個趨勢，但並不是站在神的對立面。
真相：真相必須基于觀察和證據，而非單靠相信
同情：世俗主義的倫理並非來自誡命，而是來自對痛苦尤其是他人痛苦的理解。
平等：世俗主義質疑所有預設的階級制度
自由：沒有思考，調查和實驗的自由，也就不可能尋求其相，走出痛苦
勇氣：對抗偏見和壓迫，承認無知也需要勇氣，尤其是後者
責任：不管決定做什麼或不做什麼，都需要自己負起責任
世俗主義承認不完美，願意去改變各種現實，也不是認為只要遵守某種教條，就可以到達完全社會。
第四部分：真相
第十五章：無知
智人在現今崇尚自由主義，但「行為經濟學」與「進化心理學」已經證明，完全理性的個人並不存在，大多數決策並不基於理性分析。而當有人想要更進一步獲得真相，會透過取得「權力」往上爬升。然而，越靠近權力中心，信息會越扭曲；而想要去邊緣尋找革命性的知識則需要大量時間。但時間是有權力的人最稀缺的資源。
第十六章：「正義」人類的道德困境
人類的正義感從遠古演化而來，無法適應現代世界。而且全球化世界的因果關係高度分化且複雜。例如，如果我的養老金投資了血汗工廠，我需要為此負責嗎？
為此，人類用幾種簡化世界的方式，以適應自己的石器大腦
一、縮小問題規模，比如把戰爭想象成好人和壞人打架。
二、集中在個人故事，用個人的感人故事代表整個事件。
三、編織陰謀論，用幻想代替現實
四、創造教條，把決定權交給號稱全知的領導或機構
第十七章：後真相時代
一直以來，人類依靠虛構的故事建立合作，智人就是一個後真相物種。而權力的集成更是依賴虛構。如果想要權力，到某個階段就得開始傳播虛構的故事。但如果想要真相，到某個階段就只能放棄對權力的追尋，這是矛盾的。
第十八章：未來不是科幻小說：無法逃離的母體
現代科幻小說最糟糕的問題，在于混淆了意識和智能。擔心機器有智能的作品，總在描繪機器人和人類的戰爭。但真正的問題是，人的心智是可以被科技操控的。如「駭客任務」，沒有真實的世界，母體之外還是母體。而「美麗新世界」中的蘇麻滿足一切欲望。人不願意逃離，也不可能逃離。
第五部分：生存下去
第十九章：教育：改變是唯一不變的事
傳統教育是傳承信息，但是現在已經信息過剩。傳統教育讓人學習技能，但在快速變化下沒人知道未來需要何種技能。所以，面向未來的教育，應該讓人學會4c的能力：
批判性思考critical thinking
溝通communication
合作cooperative
創意creative
在未來，教育自己，最終是為了在算法面前保留對自己的控制權。
第二十章：意義：人生不是虛構的故事
關於人生意義的追問，我們通常想聽的答案是某個故事，而能為人賦予意義的故事需要符合兩個條件：
一、個人在故事中扮演特殊角色
「民族主義強調國家特殊性、共產主義強調階級特殊性、大部份宗教強調信眾的特殊性。」
二、故事不一定要窮盡世界，但一定要延伸到個人視界之外。
智人社會是靠故事建立的，然而行之有效的故事並不需要真實。回歸到宇宙的本質，任何故事都是錯的，因為宇宙不以故事的方式運行。錯誤的故事仍然可以運行，靠的不是牢固的地基而是屋頂的重量。
因為故事一旦崩潰，就會引發個人和社會的災難。而儀式是讓故事變得真實的重要手段，所有儀式中，獻祭最為有力。一旦我們為故事承受痛苦，我們就更願意相信這故事。
近代興起的「自由主義」的故事：通過各種選擇，個人為一切賦予意義。不是宇宙給我意義，而是我為宇宙賦予意義，但自我可能也是一個虛構的故事。
第二十一章：重新認識自己：人類心智的奧秘
心智和大腦是兩個議題：
一、「大腦」是神經元，突觸和生化物質組成的實體網路。
二、「心智」則是痛苦，愉快，愛和憤怒等主觀體驗的流動。禪修並不替代大腦研究，它是一種了解我們心智的輔助工具。而這世界的故事越來越複雜，算法越來越高明，觀察自己也會越來越難。
結語：
哈拉瑞人類歷史三部曲，終告一段落。從大歷史、大命運、當下人類面臨的問題，以他自己所學與經歷，作了一個完整邏輯自洽的「世界觀」。
看著現今中國AI的發展，並不覺得這種未來是個不可能的，反而哈拉瑞的預測與佈道，會加速此種事態的發展。簡體中文譯作「今日簡史」在中國付費知識興盛的推波助瀾下，羅胖、攀登、十點讀書、等等。哈拉瑞的世界觀傳播早已超出印刷本的數量。而這種傳播，我認為會加速他的近代預測發生。
我們世界是個混沌系統，當大部份的人預測股票明天會漲時。就會變成今天就大漲。而哈拉瑞提出來的這些問題，是否也會加速這些問題的發生呢？當數據菁英讀到未來會產生「數據霸權」的可能性時，是否會加速取得數據取得的進程？
我相信是會的，而我們一般人能作什麼？如同書中所提，4C的學習，在演算法面前還能保有自主思考能力。「盡信書不如無書」，我們讀這麼多書，不是為了跟隨每本書中的觀點，而是盡量從不同的觀點中去濃縮出自我對世界看法與原則。
最後，哈拉瑞在本書的開篇引言我想轉送給大家：「清晰的見解就是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