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志:眼前有太多新的可能性等著我們
撰文/何宇軒、整理/吳致緯
2015-08-01 21:26

在香港雜誌《號外》擔任主編兩年的台灣文化人張鐵志,在這次訪談前不久,結束了在《號外》的工作,回到台灣進行新的計畫。長期耕耘紙本雜誌的他,如何看待網路新媒體,對一個在香港從事文化傳播的台灣人而言,又從中得到哪些新的體悟?請看以下專訪精華。

 

能否談一談目前的計畫?

 

答:現在有幾個計畫。其中之一是包括數位時代找我去做客座總編輯。 說我不懂數位沒關係,他們欠缺的是社會和人文以及時代感。 我自己覺得媒體必須有時代感,要去和時代對話,要設定議題,必須知道這個社會氣氛在關心什麼,甚至要走在大家前面一點點。

 

另外是正在和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籌備一個新的新聞媒體。

 

有人認為,在網路上大家都不想看一些太長或是太有深度的東西,請問你的看法?

 

其實我是反對這個講法的, 網路應該是多可能性,而不是少了一個可能性。

 

我之前也做過一些實驗,例如邀請一個記者寫蘭嶼核廢的文章,寫了一萬多字,一天內有一千多次分享。字多不一定沒人要看,重點是文字好。

 

常常短的東西可能說不清楚,必須要有長的篇幅來把事情講清楚,真的看不完沒有關係,有影響力就是最重要的事。很多人的習慣是,如果他覺得是好文章,就先轉了再說。

 

會不會因為文章在不同的媒體上刊登,而調整內容或型式?

 

當然會,好的文章雖然是在於本質,但在不同的媒體上會有不同思考的可能性和做內容的方式,從編輯的角度來說,例如我們號外是有一點life style月刊這種方式,當我同樣做一個很硬的議題,我們就會去思考一些不一樣的呈現方式,如果和一個純粹的新聞媒體比較的話,呈現方式就會完全不一樣。

 

可以舉例說明嗎?

 

比如說號外是一個比較針對創意人的雜誌,不是新聞雜誌,但我們還是會做重要的新聞議題,有一期我們在講香港新界東北,它是關於土地開發的議題,我們會有很多人的故事、裡面生活村民的故事,還有很多藝術家的插畫,因為本來就有很多藝術家在關注這件事,這都是報紙上看不到的,我們也有很深的論述,一篇八千字的文章,類似這樣的組合。

 

還有哪些其他主題呢?

 

我們之前還做過一個比較著名的同志專題,會有散文在說他們的生活,我們也在臉書上公開徵求同志伴侶讓我們拍照,所以我們就有十個照片故事。也會有一些分析,例如同志運動困境等不。號外比較多搞創意的讀者,所以我就希望比較多創意的東西。重要的是,你要提供比讀者期待更多的東西,不能完全只是跟著讀者走,因為這樣就變成了媚俗。所以在既定的讀者群的期待下,你要再去超越。

 

 

能否說一下離開號外的原因?

 

號外有很多傳統的包袱,當我試過不同作法後,我也希望換一個平台嘗試。另一方面,還是希望回到自己的土地上盡一些努力。

 

號外有什麼經驗是可以給台灣的媒體做參考的?

 

號外是一個很獨特的雜誌,這個雜誌是一個很老的牌子,在過去70、80年代時,它定義了香港的美學、生活態度和品味,但慢慢這個雜誌也開始老化,所以他們找上我。我就開始在思考,這個雜誌屬性是什麼、這個時代需要什麼、我個人的興趣是什麼?可能剛好這三個是接近的,這個雜誌早期很有新銳的精神,在70年代去挖掘這個城市新的東西,它什麼都做,從時尚、文化、到政治,不會去限制自己。

 

你當時有哪些想法?

 

我的判斷是香港處於一個 越來越公共化的時期,香政治熱度是提高的。另外我希望做一個有文化份量和視野的雜誌,香港港市場 比較沒有這樣的雜誌。再者,這雜誌會和明星合作,但是明星這麼多,我們不是隨便找的,也開始去思考明星的光環和想要討論的事情做一個結合。

 

號外是一個很重視美學的雜誌,這個時代對視覺的呈現很重要,國外很多網站都在改版,從紐約時報的改版就可以看得出來,透過美學可以讓嚴肅的東西有更多人看,反過來看台灣新聞媒體的美感實在不行。

 

以一個外地人在香港做這些事情,會不會遇到阻力?

 

還好,因為我自己算是很認真地去了解香港,外地人去做,就要做比本地人更深的東西例如做一些香港媒體上比較少呈現的東西,我來把它做大,例如獨立音樂、土地正義、文學等。另外我畢竟不是一個人,我們是一個團隊,我有很多香港同事、有很多外部的香港朋友可以諮詢,什麼樣的題目我就找什麼樣的人,我希望人家覺得我是到位的主要還是學習的勢態,因為自己比別人不夠了解,所以會更熱衷去學習和吸收。

 

 

會不會有人覺得,你是外地人,沒資格批評香港?

 

主要還是看你的姿態,你和誰站在一起。像我很清楚我是和什麼樣的香港人站在一起、對抗什麼樣的香港人,例如說掌權者他可能會不喜歡你的批評。同樣我今天說中國不民主,很多網民當然會說「你一個外地人憑什麼批評中國」,但是中國很多人和我看法是一樣的。你這個自信是要來自於足夠了解這個社會,花很多心思去理解。

 

台灣媒體還可以有哪些嘗試?

 

現在台灣大家想像力太單薄,大家都做一樣的事情,很容易去重覆固有的模式,去做簡單的事情,從財經到生活,各個領域的媒體都可以有新的創新。又如台灣過去20年來沒有綜合性的文化雜誌,除了誠品好讀是少數例子,我們有很多不同專業的雜誌,但是城市文化雜誌幾乎是沒有的。

 

 

為什麼要做綜合性的,而不是分眾化的?

 

我覺得綜合性雜誌還是有其必要性,從文化的角度來說,一個社會文化的進步需要整個城市的文化意識一起提升。

 

在國外看紐約時報或是Time Out對文化的關注,它今天介紹的主題可能是一部藝術電影、或是另類的音樂,但是在台灣這些東西不會在主流媒體上出現,所以你這個社會對另類文化或是藝術電影的認知,可能都是在小眾、在文青這個群體。我常常覺得台灣是兩個世界,就是說獨立音樂在年輕人中影響力越來越大流行,但是不會在主流媒體上出現,因為一般人沒機會看到,那這個社會、這個文化就不會進步。

 

而且有些事情是整個城市公共的東西,像是同志運動,難道只有同志雜誌才會報導嗎? 所以我當然覺得一個綜合性的,而不是只有分眾雜誌,特別是在新媒體、自媒體這麼多的時代,公共性就越來越缺乏了,如果大家看雜誌還是只有看各自的小雜誌,音樂的、搖滾的,那公共的議題就越稀薄。台灣也沒有好的深度的新聞雜誌,也沒有評論型的、政策型的雜誌。但是在美國很多,左派右派都有屬於他們的雜誌,所以這個社會的論述才會更豐富。 

 

所以,我們眼前還有太多新的可能性等著我們。

 

首圖圖片來源:

攝影師 鄭弘敬 teikoukei

 

其餘圖片來源:張鐵志臉書、號外臉書粉絲專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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