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宣告破產之後,我就被接應到曼谷。
半年來一直過著隱居生活,同時寫著那本早就和美國出版社簽好約的書,書名是「如何搞垮一家公司並且一夕致富」。
這件事說難也不難,說不難也很難。
最重要的,是找到一位蠢到自認為很聰明的老闆,教他一些五鬼搬運的基本功,讓他開些眼界,明白用錢來賺錢有多容易。
然後假公司治理之名,把所有的財務細節弄得清楚透過,同時確保沒有人能知道公司最高層在玩些什麼。然後再找些看來很有油水的投資或避險項目(當然是假的),說服這些蠢老闆把錢搬過去。
我用這招幫客戶消滅過不少公司,這一筆買賣做完之後,有點累,就躲到泰國來休養生息。
像我這種老江湖,該拿的絕不手軟,幫前老闆淘空公司的時候,老實不客氣的A了兩成手續費到口袋裡,夠一輩子吃穿了。我把這些錢全部信託給這位泰國的兄弟,打算休息一陣子再說。
您也該來曼谷看看,真是好地方,這裡根本沒有冬天,但是我天天必須穿長袖,因為都在冷氣房裡活動。有一天和我的秘書做愛做到睡著,忘了蓋被子竟然重感冒。
我兄弟在泰國的軍政商圈都很吃得開,在曼谷吃他的住他的。他還派了一個班的保全跟我出入,再加上一個秘書伺候我。
對,就是讓我感冒的那個秘書。
兄弟照顧我這麼週到,當然是有原因的。他對我開口閉口兄弟,但是卻也明白我知道他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一旦我落到國際刑警手裡,隨時都可以出賣他。而且他很了解我,英雄難過美人關,找了他最貼身的秘書珊珊來「照料」我。
珊珊六年前大學畢業,之後就從北京來到曼谷幫我兄弟工作,表面是他秘書,但是我早就知道他和她的關係並不單純。
所以當她半年前第一次騎到我身上來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遲疑或抗拒。因為我知道那是她的工作,我如果不配合她演出,就會讓我泰國兄弟起疑,甚至可能會被他減口。
這半年來,我和她就這樣一直在演戲。但是就像李安的「色戒」電影演的,陰道的盡頭終究是通往女人的心。從床上的反應看來,我一點也不懷疑她愛上我了。
我常常想像著,那一天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她會用湯唯的眼神和口氣對我大喊:「快走!」。
然後一堆人衝進來拿著槍對我們兩人狂掃,我和她就這樣永遠不分離了,這該是我和她最完美的結局。
但是她並不這樣想,這女人的一生一直在向自己的人生道別,我絕對不會是她最後一個男人。
「我也不想成為你最後一個女人」她老是這樣對我說,我們的愛情總有結束的一天。
但那是愛情嗎?我和她其實都不這麼認為,這樣無從選擇下而必須的男女關係,其實只滿足了彼此的暫時需要。但是她卻總認為,人生的每件事都最好有開始也有結束,任何事一旦天長地久總是折磨。
「無法天長地久反而讓人珍惜,有結束才有新的開始」她總是這樣對我曉以大義,博學多聞的她還告訴我,這樣的態度對世界影響有多大。
「1636年,美國哈佛大學創辦之後開始實施學期制(Academic term),這件事也改變了整個世界」她說,在這之前,學校是沒有學期制的,一切制度完全老師自由心證,如同以前中國的私塾制,所以大家都用自由心證。
但是美國推出學期制之後,老師和學生都沒辦法打混了,一年必須分成兩或三或四個學期來交出成績,於是就有了段考制,搞到全世界任何制度都走向週期制,任何事都是有開始也就有結束。
「所以,愛情這件事當然有開始也有結束是最美好的,拖下去只會臭掉」她又再次對我曉以大義,那口氣和表情顯然還是愛我的。
「那妳以前和那些男人都是怎麼結束的?」我問她。
她說,那些男人後來都被我兄弟給做了。
「而且,他們也都叫他兄弟」她提醒我。
我聽得頭皮發麻,感覺自己像隻被養著來宰的豬,如同以前那些被她「照顧」過的男人。
我得想辦法解套,但是該怎麼解呢?
聰明的她幫我想了一招,那是我們去參觀Jim Thompson house的時候,她告訴我這位生於1906年的美國商人的故事。
「他表面上是絲綢和古董商人,但是很多人都懷疑他是美國政府派來泰國臥底的情報員」她說,Jim Thompson生意越做越大,樹大招風,為了避風頭,他開始刻意長期到中南半島各個國家旅行,宣稱自己是去做文化研究。
然後,有一年他出去之後一直沒有回來,大家也一直找不到他。一查才發現他最後的行蹤是在馬來西亞。她說,那之後沒有人知道他的生死,所以自從1967年之後,這個美國人就這樣永遠失蹤了。
「所以,你要不要跟你那兄弟說,明天你打算到馬來西亞旅行?」她說,這樣也許是我們兩人最好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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