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日式酒吧其實更像味覺實驗室,常常會搞出些匪夷所思的新菜色。前陣子竟然推出了阿爾隆斯白酒加法國生蠔的組合,說這叫「法式A片大聯演」。
這樣充滿荷爾蒙的名字也炒熱了話題,天天都有客人指名。來自海洋的蛋白質和來自陸地的礦物質共同在口腔裡相遇,那情景真的有如人慾橫流的世紀A片。
但是我更喜歡這家酒吧的松露薯條,這麼多年來許多菜色推陳出新,來來去去,經得起市場考驗的就只有這一道。松露薯條是酒吧裡的招牌菜,標榜從北海道產地直送,每顆馬鈴薯都是從日本坐飛機飛到台灣來的。
然後,這些全世界最高品質的馬鈴薯會被送進酒吧廚房裡,和來自法國的松露粉相遇,在油鍋裡交歡之後,變成各種酒精飲料的最佳性伴侶。不管啤酒、紅白酒甚至各種烈酒,這松露薯條搭什麼酒都百搭。
我超愛這家酒吧的炸薯條,搭著生啤酒一吃就是兩三盤。
但是酒吧老闆對於我這樣的捧場,其實是不太開心的。
與其說我愛吃炸薯條,不如說我愛吃蕃茄醬。
總是要用蕃茄醬把整張盤子蓋得滿滿,滿到看不到一根薯條,我才心滿意足地一口氣把整盤薯條吃完。
看在店家眼裡,實在是很心痛的事。堪稱全世界最高級的炸薯條,眼睜睜被我這樣當成蕃茄醬的配角。
但客人永遠是對的,再不爽也只能忍了。這年頭景氣不怎麼樣,可以和誰過不去,沒有人敢和錢過不去。
「最近是怎麼了?」這一天,老闆看我一口氣吃掉3盤炸薯條(或者,3盤蕃茄醬)之後,直覺他最近有事。
「沒事,和一個女人搞得很不順。」我打了個飽嗝,邊吞下一大口生啤酒說。
和女人已經交往一陣子,卻一直沒辦法上床。女人有信仰,說神不容許她有婚前性行為。
我也有信仰,我的信仰就是愛情不能沒有性行為。
後來,女人又開始刻意疏遠,我也對兩人的關係更加焦慮,不知道該進或該退。
我終於決定狠下心來和她了斷,開始和另一個不是那麼喜歡的女人在一起。
雖然不是很喜歡的女人,但是對我很好,什麼都配合,我於是有了性生活。但是一陣子之後,我對於性這件事的渴望也沒那麼強烈了,開始有點後悔當初和那女人分手。但是也好奇,是不是自己喜新厭舊不滿現實,也許就像那些兩性專家所說的,愛不到的最美。
想不到原來那個女人卻回過頭來找我,說自己想通了,她還是愛我的,之前把兩人不能上床的事推給信仰,其實是她媽的壓力。她媽知道兩人搞到分手後,也終於鬆口解禁,讓我們兩個成年人盡情的去做成年人該做的事。
於是我和她又破鏡重圓,再續前緣,兩人也就這樣繼續走下去。
幾個月後,我又一個人出現在酒吧,同樣像過去怒吃大量的炸薯條和蕃茄醬。
「女人呢?」酒吧老闆問。
「分手了。」我說。
我說,兩人復合沒多久就走不下去了,那女人其實沒有那麼喜歡我。過去兩人因為沒有上過床所以有些距離,所以自然有些想像和美感。
現在,兩個人表面上是彼此世界上最親密的關係,心理距離卻是愈來愈遠,遠到後來,相處反而是一種折磨。
「她一直以為我會死心塌地追她,以為可以像如來佛掌握孫悟空那樣把我捏在手掌心。」我說,她該是為了面子才回頭的。
兩人在一起之後,女人終於原型畢露,她其實是個控制狂,要求我把行動電話的定位密碼給她,以便隨時掌握我的行蹤,更常全天候奪命連環CALL。
而我終於也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麼喜歡這個女人,愛情誠可貴,自由價更高,何況是一個自己已經確定不愛的女人,我當然更會選擇自由。
兩個人最後終於走不下去,分手的那一刻,彼此都鬆了一口氣。
「回想起來,我們其實都是彼此的蕃茄醬,愛的並不是對方,而是那種在沒能擁有對方之前的幻覺,那幻覺就像蕃茄醬。」我說,當彼此真正認識之後,那蕃茄醬的效果也自然消失了,也才知道兩人之間是怎麼回事。
「你說得對,蕃茄醬不是好東西。」邊說,我邊拿起一塊薯條送進嘴裡。
酒吧老闆下意識的瞥了一眼,這一次我的盤子裡竟然沒有任何一滴蕃茄醬。
同場加映:「人生小酒館」
每個月的某些晚上,寫「半頹廢愛情」的吳過會在台北某個角落辦「人生小酒館」小聚,品酒聊書談人生,歡迎您的加入,每人費用約一千元,請電郵:
vinwu168@gmail.com,通關密碼「人生小酒館」。
警語:酒後不開車,安全有保障。